世上瀑布可谓多矣,而描述瀑布的诗赋文字更是汗牛充栋不可胜数;自然每每读之,从“挥弄丽珠,拊拂瀑沫”的婉约到“悬流飞瀑”、“水声走雷”的壮观都有一番摄魂震魄的感受,也更有一睹奇观的冲动。游得稍多后,却以为有惊喜的发现了:瀑布中最奇特最具气韵的,似乎先前的诗人赋客都未得一睹的莫过于百花岭瀑布。倘不身临其境且“正当其时”,是无法领略其微妙的魅力和沉睡了千百年不为人知而独具的神秘感的。
百花岭瀑布
在海南岛腹地的五指山麓,有一个群山环抱的小城琼中,距城约数公里,便是瀑布所在地。其时,正当烈日似火的正午,气温接近四十度;不忍拂当地主人的盛情相邀,冒着酷暑同车前往一游。
出城不远便进入了荒榛莽莽的原始森林区,刚开辟的泥路两侧茅草高大如竹,且茂盛得如城似墙般密不透风。倘无现代的推土机开路,心想人无论如何是走不进来的。过了这片茅草林,便是乔木灌木参差错落混生的原始森林区了,只见高者树干傲然挺拔,低者技杈盘虬苍劲,枯藤老树,苔藓野花,异形妙状,也似乎亘古如斯,亦平生所未见。从车窗仰观,墨绿色的群山森然环峙,最高峰便是百花岭;却见此岭几乎从绝顶处起直到半山腰处裸露出一面参天石壁,在两侧黛色的森林簇拥衬托下,尤如一幅鬼斧神工的淡墨抽象画遥挂半天处,甚是壮观。主人绍介:这便是隐藏在深山难为人知的百花岭瀑布,可惜眼下正逢干旱季节,倘不,那参天石壁几是飞流湍瀑,气势不凡的,现在只有涓涓细流了。
未几路尽,(路尚未修成)便弃车步行,不几步己是大汗淋漓;主人引路,朝有潺潺水流声的方向,或弯腰躬背或匍匐起伏穿过数丛盘根错节的灌木林,来到了承接瀑布水的溪流边。哇――,仿佛进入了与世隔绝的仙境,清凉世界,暑气顿消。溪流两侧古树森森,浓荫遮天蔽日,强烈的阳光几乎透不进来;如磐如碣的鹅卵石磊磊落落的散布在溪流里,清澈晶莹的流水在群石错落间半隐半现的汩汩洄潆,“清泉石上流”那种弥漫心痱的恬寂意景今日得见矣。主客们顾不得装模作样的礼仪细节,且退衣脱鞋在沁沁凉凉的溪水里嬉戏一番。随即,幽幽寂寂的翛然林水间似乎第一次传出人间俗夫的欢声笑语。
须臾,耳聪目舒,心旷神贻,便重整衣冠攀树踩岩寻路而去。走不几步,数根碗口粗的野藤盘络交织于古树间,几挡了去路;停步细观,蒙络摇缀的野藤身上却吊下一串串两两相对地排列成行的柑榄般大小的果实,熟果红似宝石,生果青绿如翠,甚是好看也从未见过。稍上游处,一棵不知是几百年前枯倒的巨树斜架溪流上,枝杈腐去,仅余斑驳陆离的主干上苔藓丛生。色泽鲜丽且多一对纯白色翅膀的小蜻蜒翩翩飞舞,间或有数丛节密叶茂的山竹如袅袅垂柳齐向溪间轻轻点水……,一派原始森林的荒芜和岑寂。又想:倘有一茅屋草舍,藤床竹椅在焉,大可临流磨墨,依静读书;抑或悠游林水间,何言归去欤。
溯流再上,山逾幽,林逾静,石逾奇,水逾冽。遥望前路,藤萝交织,野树翳然;乱石上千年苔藓鲜绿如翠,地面枯木落叶层叠堆积,地势暂陡,下足已难且日冗西山。再望仞壁缥渺,细流在嶙峋参错的千仞石壁上时隐时现,难见真面目矣。然而,遄想那气势,若丰水之时,或按主人所言大雨之时,那“怒泻千丈瀑”般磅礴万钧的奇景是可想而知的。
可惜路未修通,且极难正当暴雨之际,也正因如此百花岭瀑布才湮没于千百年来人们的视野里。而我也仅能一瞥而己,殊为遗憾。